2021年1月28日，教育部官网发布教师提案〔2020〕475号《关于政协十三届全国委员会第三次会议第4404号（教育类410号）提案答复的函》，对《关于防止男性青少年女性化的提案》中涉及教育部业务部分内容进行了答复。答复内容中的“更多注重学生‘阳刚之气’培养”，一时间在网络上引起了广泛争论。
一方面，赞同者、喝彩者、欢呼者、拍手叫好者甚众。他们大多数人评论“早该如此”、“合情合理”、“正确决策”，认为男生应该具备“阳刚之气”，杜绝女性化、脂粉气。同时批评流量男明星、“小鲜肉”错误示范，带坏青少年，痛斥“戏子误国”，言语十分激烈。
另一方面，也有一部分质疑者。他们质疑提案人及有关工作人员对于“阳刚之气”一词存在严重误解，是刻板印象带来的性别偏见。他们认为，“精致”、“温柔”、“细腻”不是女生的专属，任何人有在法律和道德范围内自由发展的选择权。
有媒体就此发起了投票，12.3万人中，近半网友认为“阳刚之气不应和女性化对立”。笔者对双方的观点进行了比较分析，认为双方争议的焦点在于“阳刚之气”一词，在于对“男性青年女性化”这一概念及其正确性认识的分歧。基于这一认识，笔者在进行问卷调查与个别访谈的基础上，形成如下报告。
图1：你是否支持《关于防止男性青少年女性化的提案》？
一、争议的产生：“玫瑰少年”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男生要有男生的样子，女生要有女生的样子。从婴儿时期以“粉”“蓝”两色象征性别区别，到少年时期男生剪短发、女生穿裙子的校规，都是男女有别的分界线。一旦有人跨越这条界线，就会受到来自各个阶层的非议、歧视，甚至辱骂。
我们常说：时代在发展，人类在进步。可在人们对于性别特质、性别认知越来越多元化的当下，很难想象还有许多人，曾经，甚至此刻正在因此而受到霸凌。
（一）何为“玫瑰少年”？
18年前，一个不幸身亡的花季少年，一位献身于基本人权保障的平凡母亲，一群正义的立法者，共同缔造了台湾的《性别平等教育法》，台湾少年叶永志的悲剧才最终画上了句点。
图2：你了解“玫瑰少年”么？
其实，像叶永志这样具有女性气质的男生并不少见。笔者访谈了四位同学。其中，A同学，男，本科在读；B同学，男，高中在读；C同学，女，本科在读；D同学，男，本科在读。
据A同学回忆，初中时，他们班上有一个娘娘腔的男生，大家都欺负他，经常打他、踢他，骂他“人妖”、“太监”，在他的座位上放毛毛虫，脱他的裤子。“那些娘娘腔的一举一动真令我恨不得扁他们，好好的大老爷们不当，非要扭扭捏捏、不男不女的，真恶心。”A同学如是说。
B同学坦言，自己无法接受娘娘腔的男生，“大老爷们儿娘们儿唧唧的，打心眼儿里抵触，接受不了，你不觉得恶心么？我见一个打一个。”
“我不能想象一个男生比女人还女人是什么样。”C同学言简意赅。
“我很娘。初二那年，我被贴上了“娘”的标签——我对体育运动不感兴趣、喜欢和女生一起聊明星八卦；其他男生看《铠甲勇士》，我喜欢《巴啦啦小魔仙》；他们抽陀螺，我和女生跳皮筋；他们看武侠小说，我读言情小说。这样的对比，显得我特别格格不入，我也一度以为自己是异类。不过还好，‘娘’这个字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大伤害，至少没像叶永志一样，只是不太舒服而已”。D同学向笔者讲述了自己幼时的经历。
然而，很多人受到的伤害，不仅是D同学口中的‘不舒服’那么简单。“娘娘腔”男生遭受很多歧视、嘲笑，甚至凌辱。“娘”、“不男不女”，这样的字眼毁了多少温柔的好男孩。
图3：你身边有较为女性化的男性么？
图4：你会如何对待较为女性化的男性？
谁把谁的灵魂，装进谁的身体；谁把谁的身体，变成囹圄囚禁自己；乱世总是最不缺耳语，哪种美丽会唤来妒忌。你并没有罪，有罪的是这世界。生而为人无罪，你不需要抱歉。
蔡依林的《玫瑰少年》，哭诉着、记录着因举止女性化而遭受校园霸凌致死的台湾男生叶永志，她希望以此号召大家善待身边“不一样的人”。
“玫瑰少年”因此得名。
（二）“玫瑰少年”错了吗？
图5：你认为“玫瑰少年”有错么？
湖南卫视有一档叫《少年说》的节目，其中有两个男生让我印象深刻。
其中一个说：我最喜欢的就是傣族舞，我觉得它特别漂亮，特别优美。但是自从我学习完傣族舞以后，每天都会有很多人问我，你一个男孩子，学什么傣族舞，我非常不能理解，最美丽的、能开屏的孔雀，就是雄性孔雀。
另一个人说：我是我们班唯一跳过健美操的男生，所以我们班有很多人，给我起了很多难听的外号，“兵姐”、“美少女”什么的，让我很难堪。我在这里想对大家说，健美操融合了力量与美，与打篮球、踢足球，没什么两样，希望大家放下成见。
我不得而知，在中学这样包容性更低的地方，如果一个男生不够“阳刚”，他会遭受多大的恶意。这两个男生参加节目，就是一步步把自己逼到光明的角落，他们是战士。我非常羡慕他们，能够在年轻的身体里长出翅膀。
男生有眉清目秀的权利、有哭的权利、有喜欢芭比娃娃的权利、有不必阳刚的权利、有画眉毛打粉底的权利、有不用成为“硬汉”的权利。
你不一定要身强力壮，不一定要声音粗犷，不一定要热爱篮球，不一定要接受标签。
你的学识、你的教养、你的善良，才是最显而易见的男性特征。
虽然我们从小就被教育，男生要阳刚，女生要温柔。事到如今，还是有人排斥这种规则以外的人群。但是我接受，还有很多人接受。我们接受来自不同背景的人、拥有不同世界观的人、发生过不同故事的人。
无论你是太阳还是月亮，月亮代表温柔，太阳代表热烈，它们都有各自的力量。
二、现实困惑：何为“阳刚之气”？
（一）被曲解的“阳刚之气”
在《关于防止男性青少年女性化的提案》的众多支持者心中，“阳刚之气”就是健硕、硬朗，有男人味。在他们看来，男人就应该以军人为榜样，具有“硬汉气质”；流量明星“小鲜肉”带来了错误的社会风气和价值引导，男生应该拒绝言行扭捏、举止温婉、涂脂抹粉等。
（二）“阳刚之气”的真实内涵
央视热评指出：男性在风度、气概、体魄等方面表现出刚强之气，是一种美。但“阳刚之气”并不等于简单的“行为男性化”。教育不只是培养“男人”“女人”，更应注重培养人的担当和责任感。
在笔者看来，“阳刚之气”绝不在于外表。马克思主义哲学告诉我们：真理是与时俱进、不断发展的，新时代的“阳刚之气”，绝不应是基于片面狭隘的“性别偏见”妄下结论，要求男生应该如何的“死规矩”、“死标准”，也不应该是单纯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粗暴蛮横、满口脏话、性格执拗、三观迂腐的所谓“硬汉”，其真正内涵应该是“阳光”、“刚毅”、“向上”，是有理想、有本领、有道德、懂担当、知廉耻、明是非、内心强大、胸襟宽广。而这应该是所有人，无论男人、女人应该拥有的美好品质，而绝不仅仅是像旧社会“三从四德”禁锢妇女一样对男生的性别偏见、刻板约束和道德绑架。
图6：你是否支持“阳刚之气”的真正内涵应该是“阳光”、“刚毅”、“向上”，是有理想、有本领、有道德、懂担当、知廉耻、明是非、内心强大、胸襟宽广？
三、展望：“百花齐放春满园”
笔者认为，面对青少年体质健康水平的短板，面对“力量、速度、爆发力、耐力等身体素质全面下滑”的调查结论，提议加强青少年体能锻炼、强化身体素质利国利民，但在提案、方案中以“男性青年女性化”、“阳刚之气”等词语加以描述、诟病是不应该的，“女性化”不应该是一个贬义词。按照有关论断，女性青年的体质健康水平全无问题？青少年体质健康水平的短板全部因为男性青年女性化？
新时代的百花园中，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只有真正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看问题，在制定方案、政策、方针时改变刻板印象，拒绝性别偏见，允许每一份灵魂拥有选择自己生存方式的权利，允许每一个“玫瑰少年”享受自己的缤纷人生，我们的社会才实现了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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