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网络，被魔化的民族主义
文/王宇
新疆农业科学院经济作物研究所对于新疆棉花2019年在中国的发展，有着这样一段关于机械化程度的数字记录:“中国新疆棉花原棉品质得到很大提高，全区机采棉面积实现快速增长，占比40%左右，部分地区甚至实现了100%，农机农艺正在配套完善中。”
而如今，瑞典时装零售品牌Hennes & Mauritz（海恩斯莫里斯，后简称H&M）却在官网上声称新疆棉花采摘“强迫新疆人民劳动，以及不尊重其宗教”，引起国人强烈不适。一朵棉花引发的诋毁事件，掀起了一场舆论风波。
蓄谋已久，狼烟四起
H&M，是瑞典服装品牌之一，成立于1947年，并且自2007年开始涉足中国上海、南京、广东、深圳等多地市场。多年以来，H&M门店的数量更是在中国突破500大关。据中国报告网发布的《2019年中国快时尚行业分析报告-行业运营态势与发展趋势研究》显示，截止2018年11月30日，H&M集团在全球共有4968家实体店，其中中国门店总数达530家，仅次于美国市场。这意味着，H&M在中国时装业的市场初具规模，并有一定的口碑。界面新闻在2018年报道指出，2017财年H&M中国区销售额为11030百万瑞典克朗，占全球销售额的5%，并且中国市场的销售额增速惊人，多年持续以两位数增长。而如今，淘宝、京东、天猫等电商平台却下架了该品牌所有产品。这一切都始于一则引发争议的声明，“新疆棉花”正是其中的导火索。
2021年3月24日上午，H&M在其官网发布声明称:“H&M集团对来自民间社会组织的报告和媒体的报道深表关注，其中包括对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少数民族强迫劳动和宗教歧视的指控。我们严格禁止在我们供应链中使用强迫劳动，因此H&M产品所需要的棉花将不从新疆获取。”这则声明犹如深水炸弹一般，一经发出就立刻引起了中国各大媒体以及民众们的强烈不满。@共青团中央立刻发文表示:“一边造谣抵制新疆棉花，一边又想在中国赚钱？痴心妄想！”随后，新华网、澎湃新闻等各大媒体纷纷转载、报道此事，短短半日，微博热搜榜便出现了22个关于H&M及相关品牌、新疆棉花的话题。
随着各大媒体报道跟进，“H&M抵制新疆棉花事件”热度越来越高，一度占据多个社交平台热收榜，网友们也纷纷表达出对该品牌的不满。ID为@每日份甜的网友愤慨道:“H&M衣服质量出了名的差，可以说是一次性产品，根本没有资格使用新疆优质棉花。”微博大V无花果也喜欢买可乐呀也谈道:“从不进去逛H&M，每次从外面路过总是一股劣质土味气息，必须抵制。”
面对铺天盖地的谩骂声，3月24日傍晚，“肇事者”@HM中国在官方微博作出回应，回应中表示，H&M品牌将一如既往地尊重中国消费者。这样看似“服软”的声明却并没有得到网友们的认同在其声明下，微博网友@仙女时尚留言：“说了那么多，避重就轻全是废话，一句道歉都没有。”此条评论获得近3万的点赞量。微博网友@Pinki_Wong也称：“仅代表个人声明:不再购买任何改品牌的产品。”
在国家利益当前，人们一致团结对外，坚决抵制该品牌。多个平台上网友开始自发组织抵制H&M及其旗下品牌，掀起一股“支持国货”风。多个国产品牌趁此抓住新时机，国产品牌安踏表明已退出BCI组织，斐乐、无印良品等品牌纷纷发表声明称“一直使用新疆棉花”，获得众多明星、网友纷纷一致好评。仅仅半天时间，新疆棉花事件的影响力也迅速扩展到其他圈子。
烽火不断，抵制风波
3月24日晚，天猫、东京等电商平台下架了H&M品牌相关产品。H&M商品虽然下架了，但是抵制事件并未就此偃旗息鼓。有网友爆料，应该抵制的品牌不止H&M一个，耐克、新百伦、优衣库、阿迪达斯等品牌早前也表示过抵制新疆棉花。搜狐网报道，25日全国各地H&M、耐克等品牌多家店铺流量骤减，多家商厦要求关闭其门店。
经历了一夜的发酵，网络风向由“支持国货”逐渐转变到“粉黑大战”，网友关注的重心开始转移，多家粉丝要求代言过耐克等涉事品牌的代言人解约发声。在事件发酵的过程中，黄轩、宋茜、王一博等明星先后发布声明称:“坚决反对以任何形式企图对国家及人权进行抹黑造谣的行为，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并终止与涉事品牌合作。”截止3月25日，已有25位中国艺人发布相关终止合作声明。众多媒体纷纷就此事进行研究报道，一些网友为了扩大抵制群体，甚至不惜“道德绑架”。
3月25日，部分网友在微博上发文号召扔掉H&M等涉事品牌的衣服和鞋子。许多抖音、快手用户发布视频，视频里网友用扔鞋、扔衣服表达爱国，且配上“不扔掉就是汉奸、不爱国”的文案。甚至有部分网友发布烧毁鞋子的视频，其社交账号粉丝数、赞数快速增长，获得了大批网友的支持和关注。销毁H&M、耐克等品牌的照片、视频充斥着各大社交平台。
在这种异化的舆论引导下，一场关于爱国的大型审判在网络上大肆进行。网友@一坨杠精认为，这些短视频向人们展示扔掉、烧掉HM、耐克的人，才是AI国者，反之就不爱国的错误观念。有网友在微博上留言“应该把购买相关品牌的顾客拍下来让网友人肉，让他社死”。更有甚者，对品牌主播进行人身攻击，私信指责HM客服人员卖国，蹲Nike直播辱骂主播，话题#不要为难打工人#迅速登上微博热搜榜，阅读量达3.3亿，引发网友热议。微博大V@沈局小九段表示:“不要把你所谓的“爱国”变成现实中的碍国，你爱国你可以不买，但这不是你扰乱网络秩序，道德绑架的理由！”
面对多方的舆论压力，亏损巨大的H&M在3月31日再次发布声明，称“中国是非常重要的市场”，并且他们对中国的热爱一如既往，表示对中国市场的承诺依然坚定。不过，这则在微博发布的声明针并未被人们接受，网友们纷纷发出质疑声。与此同时，人民日报表态:“何必扭扭捏捏。”
被动的群体，异化的主义
H&M打着“为了中国劳动人民”旗号，发布声明抵制新疆“被强迫采摘”的棉花。4月7日，外国网友@高佑思不是皮克发布了一条讲述新疆全程机械化种植棉花的视频，视频中称:“国外媒体根本不提新疆已全部实现自动化，我想让大家看到真正的播种过程”。这则视频获央视新闻、环球咨询等媒体转载。微博大V@Colleen朋友你好追叛逆者吗评论:“外媒故意抹黑中国，但是不管怎样还是感谢这些亲身去看、感受的良心外国自媒体。”同时，网友@YeeSUnshine指出:“外国平台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以自己的方式解读中国。”这与《中西方媒体在我国新闻事件中的话语权争夺——以“3·14”、“5·12”、“7·5”事件为例》一文中提到的“在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西方和我国存在差异， 导致西方媒体对我国的报道带有浓厚的政治立场、民族文化偏见”不谋而合。例如，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一些西方媒体面对中国抗疫表示质疑，称武汉“封城”等防疫措施的做法是“侵犯人权”。
在本次事件中，国民通过社交平台互动讨论，表达自己的观点。在国家利益的敏感话题面前，网络传播的快捷让网友的观点迅速形成社会舆论，这种情形更易带动人们的民族情绪。这种由公民在网络上的自由表达民族情绪等舆论形成一股政治势力，即为网络民族主义。此次BCI组织涉及品牌不尊重中国事实诋毁中国形象让中国人民产生抵触心理，但是国民在网络上的民族主义表达的道德界线问题也引人深思。
而部分网友在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发布抵制视频，同时是利用了新媒体技术。新媒体技术催发的社交媒体，既改变了民族主义者表达形式，也为民族主义者提供了一个舆论平台。因为网络民族主义本身和网络密不可分，因此，网络民族主义同样具有开放性、即时性和互动性，可以迅速地传播网民情绪。无独有偶，在D&G宣传片辱华事件中，重庆工商管理学院研究发现，许多网友的言论多为情绪化言论。
北大新传院研究生@胡师姐新传考研在知乎上曾提到：“网络民族主义如同游戏般极具娱乐性质，其延续的是共属一体的想像落实于各色网络群聚的话语和行为实践之中。当下的民族主义易于与网络亚文化结合起来，以情感化的实践方式落实。行动主体会突显愉悦的‘爱’，用游戏化的行动策略以有效组织。”网络民族主义表现出的情感化、娱乐化特点，从现实方面提醒我们，网民在表达民族主义的过程中，很可能出现偏激的情况，最终来讲，这并不是解决国际问题的完全之策。
在一个网络话语权的时代，网络用户作为独立表达思想、立场在平台上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根据《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8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8.02亿，互联网普及率已达57.7%，网络世界已经成为人们意见表达、话语交流的新阵地。掌握网络话语权固然重要，但是正如人民网所说“珍视自己话语权，理性发声”才是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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